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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影者-專訪謝三泰

在舞影者這部紀錄片中,作者勾勒出三代攝影記者所處的社會環境以及對於他們工作產生的影響。以下為拍攝者訪問資深攝影記者謝三泰內容。

訪問 / 王毅丰、侯世駿、鍾宜杰

整理 / 林玉鵬

Q:過去的時代到現在的新聞圈有著極大的變化,攝影記者在此時代的變遷下,有何改變?

謝:其實在解嚴(報禁)前,要當攝影記者必需要有所謂的「人事背景」,而我是沒有的。當時喜歡攝影,但從未想過要將攝影當成是一份工作。

事實上,找一個可以養家糊口也可以呈現自己想呈現的作品的媒體,在這兩件事情不衝突之下或者是完全契合你的需求,這樣的媒體是很少的。

當時我想選擇「人間」,可是「人間」的薪水很低(苦笑),只要是有家庭的人,根本就別想在「人間」待下去,所以只能找一份薪水還不錯的媒體,比較自由派的記者就會選擇「新新聞」「自立晚報」,我有幸進入了「自立晚報」。

其實二十幾年前當攝影記者和你們現在當攝影記者是一樣的,主管叫你去拍什麼,你就去拍什麼,什麼新聞你都得跑,為了生計根本無從選擇。

然而在不得不跑的情形下,我們會尋找「工作」和「創作」的一個平衡點。報社會要求我們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公司交待的工作,比較好的主管就會依時間、地點和專長來分配你的新聞,集中在某一個時段讓你去跑新聞,其他的時段就可以沉澱、找個咖啡館也好、逛書局也好,去看看攝影集,去看個展覽也好,用那些時間去拍自己想拍的東西。所以當時我們很多同期的攝影記者是對攝影有著雄心壯志的。

Q:三泰大哥有提到過,攝影記者要把自己最好的作品呈現出來給報老闆,因為他就是你最大的客戶。但是現在的主客地位有點不一樣,現在攝影記者似乎是認為老闆要他拍什麼,他就拍什麼,似乎本身的主體性已喪失。

謝:身為攝影記者,無可避免要看主管對你的滿意度或者人緣等等,他若覺得你不錯,就會一直分配給你不錯的新聞;若覺得你不好,就把芭樂新聞都給你。

但我們當初就算是被分配到芭樂新聞,我也會在芭樂新聞裡拍出頭版照片,如果沒有變成頭版照片,我也會把它變成一個非常重要的歷史新聞照片。

我認為反正你們還年輕,不用急於馬上就要強出頭,反而是如何累積自身的攝影作品到一個能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今天是一個聰明的人,就會去選擇去累積自身想要的,我想這是一個攝影普遍性的組織能力問題。

Q:你說的是個人組織能力嗎?

謝:雖然我們有影像的追求能力,但是我們對照片的組織能力顯然不足。我們在思考一個影像只是單純的一個定格,即為缺乏「組織能力」。

在一個新聞現場裡頭,是要能夠有思考圖片故事和後製的能力,因為這樣才能讓這一份報紙給讀者有充份的圖片閱讀的方式。

我們常常只是想到頭版的照片或是三版的照片,而文編、編輯或是比較有能力的美術編輯,他們會思考三版四版之間照片的互動、三版二版之間的互動、二版和一版之間的互動,但是台灣大部份仍欠缺這類思考。

像我之前在拍攝一些街頭運動,拍一些重大事件,或者政治事件、一般所謂生活藝術事件,我會努力的用歷史影像去思考,我會把它當成一個歷史事件,那歷史事件在未來是怎麼樣去解讀它,我會去假想到未來怎麼解讀,但是也沒有百分之百都被我解讀到的,但只要有百分之五至十五就夠了。

Q:我有個比較個人的問題,在當初那個年代,當你跟別人講說你是一個攝影記者時,別人是什麼樣的反應?還記得十年前我被找去當攝影記者時,我當時是帶著很期待的心情去的,可是近二、三年,當我跟別人說我是攝影記者時,別人會說:「你是狗仔哦!」我深刻的感受到攝影記者的評價整個降低了,並且思考為什麼十年前和十年後的評價會變這麼多。

謝:以前我們的地位也不好啊!現今的情形是整個政治情勢或是整個媒體的墮落。就我而言,我是不會太在乎的,因為愈在乎就會愈不舒服。

在以前的報社,不管是文字記者、攝影記者、文編、美編、總編等等都是在報社裡頭共同作業,大家時間一到都會聚集在一起,現在完全沒有什麼討論空間,只有一個指令。

以我過去的經驗,以前我們跑完一則新聞下來,常常會覺得說我今天拍到一張好照片,在冷靜思考後,心裡想將這一張好照片丟上去,如果這張照片有被採用,那是理所當然;因此你必需要搞清楚你拍的東西是什麼,但通常大家都辦不到。

Q: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攝影記者要回到攝影和照片本身,去強調和肯定自己的價值。

謝:對,但是至於怎麼去肯定自己的價值,這是抽象的。我覺得重要的是,我今天在現場拍的照片不是造假的,是我心安理得的。當我覺得這張照片對這個新聞事件很重要,我都會去爭取如何見報,在以前攝影記者沒有地位的時代,我們都會採取偷渡的方式,就是一張是總編輯要的,一張是我要的,最後去說服總編輯讓兩張都上報,這是偷渡。當美編在決定要哪一張照片時,會告訴美編說,總編輯要的是這一張(就是我們要的那一張)。

Q:究竟攝影記者,他該不該去堅持他想要發的那一張?他如何堅持?他是做一個聽話的攝影記者還是一個為自己攝影作品負責的攝影記者。 或者說,他的照片如何與文字相得益彰?

謝:我不知道該怎麼答覆這個問題。事實上,照片的採用權還是取決於你的主管。另外,如果今天我們可以把所有的採訪對象,所有的事件,所有的受訪者的內在、過去等等都用心用力的去了解,那麼在採訪的過程就可以很清楚理解彼此之間互動的關係,也能成為一個所謂的新的新聞價值。

嚴格講起來,攝影記者跑的新聞量絕對比文字記者多,我們接觸的多樣性也比文字記者多,但問題是我們什麼線都跑,以至於什麼線都不精;文字記者相對而言卻是非常專精的。因此如何去拍出文字記者心裡想的,和沒有想到的事情,是攝影記者一大課題。

Q:剛剛所提的「照片的組織思考能力」應該如何培養?

謝:以前我們在自立晚報,一則新聞可能會被某周刊拿去用,有可能會被月刊拿去用,當月刊週刊跟你要的那一張照片你有,要第二張的時候你沒有,為什麼?因為你從來不會去思考第二張照片。然後,我跟你要四張,你只有一張的時候,那你怎麼去生出四張來,你沒有思考到二、三、四張照片。

另外,我們那時還爭取到圖片版,所以都會用圖片版的思考觀點,這則新聞我只要拍足四張,下一則新聞我只要再拍四張,我就有八張的選擇,一直累積就變成一個龐大的圖片故事,這就是「組織能力」。 還可以把平時覺得還不錯的照片來開一個資料夾,不斷不斷的存,總有一天你會找出你的拍照風格,未來或許有製作專題,甚至出書的可能。

平常就應該訓練這種組織能力,例如從甲地要到乙地跑不同的新聞,假設在甲地到乙地的途中有一個讓我感動的畫面,我就會立即停下來拍,這個就能做為能力的累積。攝影記者也不應該只是在配合文字記者,這樣我們就沒有自己的觀點。其實透過鏡頭影像就是呈現我們的觀點。

(王毅丰為現任外貿協會國際商情雙週刊攝影記者,侯世駿為聯合報攝影記者,鍾宜杰為本片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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