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dcast|第2季第14集|從跨文化溝通、媒體素養看台大經濟系事件,在片面的線上情境中「重新與人對話」 Ft. 世新口傳系李佩雯教授

還記得「台大經濟系事件」嗎?2023年5月台大經濟系進行系學會選舉時,其中一組候選人的政見出現嚴重歧視,洋洋灑灑16條都正中性別、種族、職業等弱勢群體紅心,引發社會關注。

事實上,這件事除了反映跨文化教育的挑戰之外,從「媒體」的角度也有值得深思之處。比方說,區區一個「學校的系學會選舉公報」,可以如此大規模地炎上成為全國熱議焦點,就與網路的傳播環境有關;又或者,這兩位學生承襲了某種「網路文化」,說不上特殊案例,這種言論早就充斥虛擬世界。

的確,當「網路」也是形構社會的一部分時,不僅線上與線下溝通的文化差異會造成衝突,更要進一步自省:「網路上習以為常的溝通方式,有問題嗎?」於是,本集節目邀請專精人際溝通、跨文化溝通的世新大學口傳系教授李佩雯,與我們討論在當前的媒體環境下,如何看見「人」,並且「重新與人對話」。

「學生問我『為什麼還要學實體溝通?』,我太驚訝了!Z世代的同學已經開始覺得不需要面對面溝通,而在我接受這個事實的同時,我也希望他們可以在很多虛擬視窗中,還保留著實體的視窗,也就是我們肉身正處的這個時刻。」——世新口傳系教授李佩雯

▌教室裡的教育有侷限,與「人」面對面很重要

李佩雯回頭翻找中小學課綱「媒體素養」的篇章後發現,我們大多都在教學生「What」,也就是怎麼辨識假訊息或是怎麼找到好內容;而缺乏「How」的教學,意即我有與他人對話、表達自己的需求時,很少人教「如何做」比較有禮貌。又例如,108課綱其實已納入許多與多元文化有關的內容,但不論是教育現場的老師和同學、甚至是教科書編輯,他們都反映,這些內容很難實際有效地內化到日常生活中,李佩雯認為這源自於「教室內教學的侷限」。

事實上,這樣的侷限就血淋淋展現在「台大經濟系事件」的兩位學生身上。李佩雯說,這兩位學生都是課業程度很好的學生,但多元文化的知識內容,卻沒有經由學習的歷程,進入他們日常生活的系統裡,而只被當作拿來考試、晉升的工作。

為了打破侷限,李佩雯指出,我們應該鼓勵同學走出教室,用實際的體驗去感受知識的真諦,就像他每學期都會安排「校外教學」,又如同歐洲大學生常有「Gap Year」的文化,都是希望學生透過實地與世界接觸,感受「人」的真實感。

▌媒體是「第三個學習空間」

主持人賴麒全表示,每天從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睡覺,大家幾乎都處於手機不離身的狀態,有些人甚至一天會用6個小時的手機,而在這種「無處不媒體」、「無時不連線」的情境裡,使用媒體不僅成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也讓學習樣態產生質變:媒體成為除了家庭、學校以外的「第三個學習空間」。

簡而言之,我們每天使用媒體的行為,不僅僅只是娛樂,而是一種學習,會深深影響我們的認知及行為。

▌原來是「媒體」豢養出這兩位台大經濟系學生?

當李佩雯得知這起事件,他第一個想法是「他們背後究竟是『什麼』,支撐他們說出這些歧視性內容,而不害怕後果?」作為傳播學者,李佩雯開始從「媒體如何影響閱聽人」的方向找答案。

他意識到,過去大人世界一些所謂的「失言」,其實本質也是非常具歧視性、攻擊性的仇恨言論,但卻都被整個社會以「失言」作結,輕輕放下。又例如,近年台灣興起喜劇、脫口秀的風潮[1],然而其中卻會出現歧視女性、嘲笑鄭南榕等「地獄梗」的文化。李佩雯質疑,這真的只是地獄梗而已嗎?或者已經逾越玩笑而本質上就是一種歧視,但演出者卻依然沾沾自喜?

李佩雯認為,浸淫在這樣的媒體環境下,或許是這兩位學生覺得「只是開開玩笑沒關係」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他也指出曾有學生分享,在「直男」的群體中,彼此說話的溝通方式的確經常帶髒字,或者說一些不會在女性面前講的內容,更嚴重的是,如果直男之間不這樣講幹話,甚至不去攻擊某些族群的話,好像就會貶損自己男子氣概、不像男人。

▌「流量至上」的遊戲規則,是助長極端言論的幫兇

如果這種言論有問題,為什麼還會充斥著媒體?賴麒全分析,由於當今媒體的獲利方式服膺在「流量至上」的規則之下,所以即便是一個不合乎倫理的玩笑,它們都可能「刻意而為之」,因為「被罵也是一種流量」。更弔詭的是,在「炎上」之後,反倒可能因為打開知名度而獲得影響力,最後被廣告主相中,進而獲得更多收入。

李佩雯表示,當我們的媒體環境因為追求流量、追求收入,進而讓缺乏新聞價值的內容被用力傳播,那麼閱聽人每天就在這樣被轟炸的狀態下,可能就會萌生「這樣做好像很酷」的想法。因此,媒體素養教育就是要幫助閱聽人找到「評判資訊價值跟品質的標準」,進而被推播到腥羶色的新聞時,能夠忍耐、不點進去,最後達到汰劣優存。

▌我們身處「失去面對面對話能力」的AR時代

賴麒全觀察,社群媒體讓實體生活猶如一場「擴增實境遊戲」,因為我們PO在線上的那些訊息,都變成我們線下互動的重要基礎,換句話說,當我們無法掌握對方的線上動態,即便面對著面,我們可能都不知道如何展開互動。事實上,這種狀態經常導致「資訊焦慮」或「錯失恐懼(FoMO)」,也就是人們必須時時刻刻盯著社群媒體,深怕錯過朋友的動態。

自從2010年之後,李佩雯的學生都是從小就接觸手機的「數位原住民」,他發現,下課時間同學們都不聊天了,反倒是立刻拿手機出來,他甚至發現,現在的學生遇到困難時,已經比較少找老師了,因為「他們真的比較不習慣跟人面對面交流」。他也感嘆,當代人「失去探問能力」,若缺乏線上的資訊當作「談資」,就不知道如何與他人對話。

另外,李佩雯也感受到學生得憂鬱症的比例提升[2],他認為這跟3C產品的使用也有關係。他解釋,我們每天使用科技產品時,不論是看影片或是點擊,都是在刺激大腦釋放多巴胺、血清素等等,長期下來我們對於刺激的需求就會提高,最後可能導致內分泌失調。

▌看見人的「差異」,但不造成「對立」

「差異」跟「對立」經常是一線之隔。所謂差異,白話解釋就是「不一樣又怎樣」,李佩雯認為,其實每個人都非常不一樣,每個人都是一個文化,即便是台大經濟系的兩位同學,看起來是一掛的,但如果仔細去看,也可能發現他們之間存在跨文化的差異,只是他們不自覺而已。

他強調,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有著不同的文化,所以我們每天跟他人互動,就是要學習理解彼此的差異,畢竟這個差異不一定會造成我們之間絕大的不同,或者是生活上的困難。換言之,如果我們視差異而不見,甚至把差異過度放大,就會隔絕彼此,形成「對立」。

▌開玩笑很容易變歧視?其實「幽默」還有很多方式

EP11康庭瑜老師接受訪問時,他認為「開玩笑是很高超的傳播技巧」,因為「幽默經常要基於刻板印象,而刻板印象常建立在權力的不對等,所以在開玩笑與歧視兩者之間,界線可能很模糊。」

不過,李佩雯老師認為「幽默不一定都跟權力關係放在一起」,它也可能源自於「共同經驗或集體記憶」,比方說美國有個脫口秀節目叫做《Relatable》,它就是訴求讓觀眾產生「Relate(有感、有關)」,因此這樣的玩笑通常無傷大雅,卻能勾起觀眾心中的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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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閱讀》媒體素養 vs 媒體識讀?數位時代媒體素養是什麼?|https://bit.ly/3OsxVja


[註1] 李佩雯強調,不是說喜劇或脫口秀不好,他也坦言自己非常喜歡看這類型的節目,但理論上節目中諷刺的對象,應該是權力地位比較高或政治人物,如此才能達到一些社會功能、盡到應盡的社會責任。然而,他觀察國內部分節目卻沒有達到這個標準。

[註2] 李佩雯指出,「憂鬱症比例提高」可能也跟大家的病識感提高,或者是污名化的現象減緩有關,不一定直接與科技產品的使用有所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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