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這裡

[中時]紀錄片工作者揹汙名(蔡崇隆)

中國時報 2007.07.14 
紀錄片工作者揹汙名
蔡崇隆

水蜜桃阿嬤事件發展至今,其實牽涉的三方人士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商周雖然決定道歉捐錢,還是難脫奸商形象;紀錄片導演楊力州即使強調善意,還是被認為負有幫兇的責任;而表面上是勝利者的高金素梅團隊,則被某些論者認為潛藏血統論與原住民沙文主義的意識形態。我因為工作關係對三方人士有一定的了解或認識,我想這都不是他們的初衷,也因此格外令人遺憾。

商周的「一個台灣,兩個世界」企劃,是檢視台灣社會問題的不錯角度,但是否能深入結構批判體制?還是流於浮面的販賣動人故事?似乎傾向後者。而其公益行銷策略也常為企業或媒體使用,只是沒想到今年影片太成功,吸金速度令人側目,而商周的出版計畫又不避諱自我圖利,與阿嬤只能繼續靠水蜜桃賺幾萬元的落差實在太大。我想商周既然是個特別精明的媒體企業,可能從此要對其公益行銷模式重打算盤。

楊力州君是我紀錄片領域的好友,他原本就是一個說故事好手,這幾年來在推展紀錄片識讀方面有很大的貢獻。紀錄片的類型與推廣原本就有各種可能,與商業機制的合作是其中一條路,無須潔癖,也不能小看風險,關鍵是雙方能否平等互信的履行約定的權利義務,而且能兼顧片中人的利益(至少不能產生傷害)。由於紀錄片結合商業行銷的例子在台灣仍不多見,難免有約定條件不周與處理經驗不足的問題。這次事件產生的後遺症,勢將對未來類似的紀錄片合作案,或弱勢議題紀錄片的拍攝產生深遠的影響。

一位紀錄片前輩潘朝成君寫了一篇聲明〈冷血與矯情的紀錄片寧可不要〉,對紀錄片拍攝原則與倫理提出幾項洞見,我都能認同接受。但因為《水蜜桃阿嬤》對原住民自殺問題缺乏結構性分析,朝成君認為將有汙名化原住民族之嫌,而要求力州君對原住民族與社會大眾道歉,我就認為有情緒化的成份,似乎把長期以來漢人紀錄者對原住民的剝削總帳都算到楊力州頭上。

尤其紀錄片能否兼顧結構分析與人物故事,涉及導演主觀的美學能力與客觀的資源限制,台灣多數導演包括我在內恐怕都還做不到(這幾年來看過做的最好的只有Hubert Sauper的《達爾文的惡夢》)。影片的美學高度或人文深度不足,導演本應檢討反思,可是因此必須向當事人族群與全社會道歉,我想對創作者也太沈重吧?

今天影片是商周所委製,由於合作配套出了問題,導致楊力州必須連帶承受批評,尤其對阿嬤一家的生活帶來衝擊這部份,當然他必須思考如何處理因應。但影片本身的評價是否就讓它回歸創作面?有心人可以繼續努力,未來在類似議題上如何更深入?在專業上如何更上一層樓?在結合外界資源時如何更謹慎?在少數族群脈絡中處理弱勢議題顯然不能太天真,但也不宜把創作問題變成政治問題。

至於高金團隊,近年來在原住民弱勢議題的表現有目共睹。但如果跨越族群藩籬,檢視一般紀錄片工作者,其實大部分人都只是超時工作、勞動條件不佳的影像勞工,一直很辛苦的在向媒體與企業爭取基本的勞動與著作權益,廣義上也屬於某種弱勢族群。這次水蜜桃阿嬤事件,表面上是楊力州導演個人問題,其實紀錄片界與其他工作者,都可能因媒體的簡化報導連帶被汙名化。站在弱勢者互相結盟的立場上,誠心希望有識者不要無限上綱,以致推演成漢人紀錄片工作者與原住民族群的奇怪對立。

(作者為紀錄片工作者)

本系統已提升網路傳輸加密等級,IE8及以下版本將無法支援。為維護網路交易安全性,請升級或更換至右列其他瀏覽器。